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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萌谈“古筝”:一弦一音,最人性化

作者:佚名    转贴自:网络    点击数:678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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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萌

    著名演奏家、教育家。

    中央音乐学院教授、民乐系弹拨教研二室主任。

    在国内外举办过多次个人独奏会,出版过许多教学专辑及乐谱,培养了许多优秀古筝演奏家。

    如果是规律性的东西,它接近真相的时候,应该说是个真理的东西,如果说它已经是这个东西了,可能它就滞后了。

    我知道很多人,包括我自己以前,认为这种乐器格调不高。

    你应该自己去做这个试验,应该知道你的艺术的路是怎么走出来的。

    古筝有很强的乐器性能上的限制,但是这个限制,本身就是它的特点之一。

    专家的意见并不是起决定因素的。

——李萌

 

    早就知道李萌教授的大名,一直未能得见。也不知道为什么心中总以为她是一个“老学究”,可能和她赖以成名的古筝的“古”字有关吧。9月10日,北京音乐厅的“古筝创作作品音乐会”,我终于见到了李萌。如果说“去”是因为工作关系,那么“看”可就是“有幸”了。数量不多的几首曲目,带给我内心无法描述的震撼。那一刻我才明白古筝“原来可以是这样的”或者说“应该是这样的”,但是心里又不能确定演奏背后李萌的真,非要一睹真颜, 于是,对李萌采访的“工作”变成了内心的一个“愿望”。当然,“老学究”的念头一曲未了就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采访是通过电话进行的,因为李萌很忙。不过,最终得到的时间比她一开始答应我的10分钟要长得多。采访中李萌侃侃而谈,我则得到了音乐会后内心的又一次愉悦。仅一句“如果是规律性的东西,它接近真相的时候,应该说是个真理的东西,如果说它已经是这个东西了,可能它就滞后了”就让我感到“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之妙,如是醍醐之语不一而足。李萌朴素的话语有着形而上的高度,想来对我们乐器、音乐同好有些许意义,特为此记。

    记者:“古筝创作作品音乐会”上您演奏了许多意境非常深远的作品,这是否能代表国内古筝教学水平已达到这一层面?

    李萌:以前的民间音乐教学水平不是很高,教学逐渐科班化以后,按照西洋乐器教学上的设置,专业教学安排为17年的时间,包含的学制设置是小四到研究生。中国的东西,你说够不够演奏17年?你说够也够,说不够也不够。从技术的难度上来说,从人的发展潜能来说,是不够的。但是从另一个角度而言,对于很多民族乐器,从作品数量上来说,可以说是几千首、几万首,但很多都是重复的。比如《平沙落雁》可以有几十个版本。就好像二胡,小学拉《良宵》,中学拉,高中、大学还拉,一直在重复。可能换一个老师会有不同的理解,但都是同一个层面的东西,它的发展余地,只是在“我不重复以前的东西”。所以,如果说民乐有多少曲目,我觉得是有限的,我觉得仅用中国的东西是不够的,引进确实也是我们专业设置的需要。

    古筝的演奏艺术的要求或者是潜力还有很多需要挖掘。虽然演奏曲目很多,但是谁也没有觉得已经做到尽头了,没有路可走了。相对来说,我觉得现在可能是路更宽了,东西更多了,但是现在是不是有很规律性的东西?我觉得没有。如果是规律性的东西,它接近真相的时候,应该说是个真理的东西,如果说它已经是这个东西了,可能它就滞后了。我觉得我们还都处在摸索的阶段。相当一部分东西是有价值的,但是更多的东西还要通过后人的检验。

    我觉得这条路子走的是没有错的,因为我们所掌握的东西和专业的设置,包括我刚才说得自己本身的潜力来看,需求还是很大,我们提供的还是不够。大家都还得为这个事业进行努力。我们只能说我们还在往这个文化的长河里添东西。有什么很辉煌的成果?我觉得还说不上。当然,很多人都做出了很多的贡献。

    记者:我注意到您在音乐会上演奏了许多国外作品。

    李萌:很多人反对用国外的东西,再一个就是反对创新的作品。你说是国外的好还是国内的好?它不能比较。它只能就作品比较,这个作品好不好,风格好不好。高下是在作品里,而不是说国外的风格就不好,传统的风格就好。传统的风格也有很多很不好的。大俗大雅的东西都会有,这个俗也不是说它就坏,如果它俗的生动,俗的真实,俗的非常感动人,就是 好曲子!如果它雅的俗气,雅的虚伪,雅的假,它一样不是好东西。

    其实那天我弹的有些日本的作品,“进来”的时候,我们都觉得有点前卫,觉得弹那个东西有点另类。说起来是 79年的东西,现在听起来还感觉很前卫,也算是筝类乐器很经典的一个作品。象刘天华他们做了很多改革和创新的东西,实际上还是把二胡等乐器的曲目扩大了。当时认为很先锋,现在呢,刘天华的东西算传统风格的乐曲。这就是说,不同的时代,感觉是不同的。我不能说,很多东西它是创作的就不传统,或者是,它是以前创作的东西就没有生命力了。都不能这么说。而且,就像河南著名的民间筝家任清知的许多曲目那样,一件艺术作品往往要经过历史的洗礼才能将它的真正价值显露出来。

    日本的作品,说起来是国外的,但是日本筝是不是从中国传过去的?可是你说它还有中国的痕迹么?它的形状是,可是它的音乐还是不是呢?不是。但是用中国筝弹日本的东西容易么?容易。而且,给日本筝写作品的很多都是在国际上获奖的大作曲家,所以日本筝的一部分作品还是不错的,你能听出来。如果这种作品我们不借鉴的话,是非常可惜的!

    中国不是我一个人在弹,使很多专业院校的人都在弹这种作品。这就好比许多外国的东西进到中国,它可能不太好,可是一开始没有它的话,有些东西你是学不到的,实际上它给你很多经验,让你少走弯路。大家现在都能承认这种多元化的交流。

    记者:您是不是想给古筝赋予更多“文人”的东西?

    李萌:不想。我是希望能把古筝内涵的东西发展、扩大。

    我知道很多人,包括我自己以前,认为这种乐器格调不高,为什么?因为古琴一般是文人用来自娱的,古筝多数都是为别人弹的。有几种人在弹古筝,一种是青楼女子,她希望别人高兴;一种是文人,“弹”是一个雅兴的东西,他们互相交流,也是为别人弹的多为自己弹的少;还有一些,比如说,达官贵人,也有弹的;再就是民间艺人。民间艺人的身份有两种,一种是卖艺;一种就是做表演,也是为了别人。所以演奏这种乐器基本上是为了别人,为了从弹古筝这里面得到“我生活的保障”。

    从文化的感觉上来看,古琴的文化内涵较深,但是从技巧上来看,它不难,因为弹古琴“我”可以不用哗众取宠,“我”是为自己弹,所以它对技巧要求不高。古筝是个技巧很高的乐器,因为技术不好没有人看“我”。古琴和古筝的区别有点象画里面的文人画和民间画,民间画就很红红火火,很现实,“我”希望这个画给我带来喜庆,古筝就像民间画一样,听起来很具有地方风格的,属于老百姓喜闻乐见的。

    中国的音乐是以演奏者和演唱者为主体的音乐。演奏的时候再怎么创作,不会说这个曲子是我编的。比如说《信天游》,多少人创作了,我唱我也不敢说是“我”作的,为什么,因为里面有太多前人的东西,没法确认这个民歌是谁作曲。现代音乐演奏家和作曲家分工了,分工之后肯定更专业化,从作曲的角度有一些新的要求,这个要求可能在技术上、调性上或是音乐的深度上、音乐的技巧上,或是文化的深度上,它都会带来新的东西。这就跟原来以演奏家为主体的音乐有很大区别。

    除了传统的东西,我还希望借鉴一些筝类乐器的东西,包含国外的东西和现代创作的东西。实际上现在很多作曲家都在写,我们花了很多大价钱去约他们写,大家就是为了这个事业,哪怕是试验。包括有的时候我对我的学生讲,你们要做试验,如果不做试验,你不知道你的路该怎么走。现在的教育都是在灌输,实际上,大学教育和研究生教育是不同的就是应该在试验室里做试验。我为什么要告诉你这个曲子要怎么弹,或者说这个曲子应该怎么弹?你应该自己去做这个试验,应该知道你的艺术的路是怎么走出来的。我自己这么做,也希望学生这么去做,实际上,学生这么做,对事业本身是有好处的。

    你可以说我们古筝传统曲目方面成果非凡,但是我觉得远远达不到。因为,如果你要是想做到17年学制,应该像钢琴那样有弹不完的作品。贝多芬、莫扎特等等许多大师为钢琴这件乐器写了很多作品,这有一个文化的价值在那。如果现在有一个很好的乐器造出来了,没有作品,就没有内容在那里。我们的乐器虽然有些曲目,经过很长时间积累下来的,现在也还是在积累,但还是不够,只有通过这个“试验”,古筝艺术才能丰富,文化才能丰富,大概是这么一个状况。

    记者:我国的民乐改革一直在进行,就古筝而言近些年又出现了转调筝和电子筝,不知您怎样看待这一事物?

    李萌:古筝这件乐器是一弦一音的乐器,当然,可以左手用揉弦或者滑弦作出一些音来,但是它和小提琴、二胡不一样,它的转调是有限制的,有很强的乐器性能上的限制。但是这个限制,本身就是它的特点之一,就是因为有很多限制,所以要找其他的“路子”去表现音乐。所以这件乐器恰恰是最人性化的一件东西,就像人声一样。

    乐器改革是应该的,而且应该支持。一件乐器要被市场或是社会认可,被演奏者演奏,不是我们一两个专家说了算的。所有乐器试制的人员都可以倾听专家的意见,但是这些专家的意见并不是起决定因素的。我觉得,如果这件乐器确实很有生命力的话,不是哪一个人说它有生命力它就有,而是本身的这个市场需求它、需要它,那么它自然就有生命力。

    新乐器的出现对于现在的乐器没有什么冲突,如果它那件乐器确实比我们的好,我想我们也一定会用它。既然现在我们还没有去用,那么它们肯定还有些达不到我们的要求。如果它确实强于我们现在的乐器,不用我说,我的学生都会去用,我也会去找这件乐器。

    当然,使用它的技术是不是和我们现在大家普遍用的技术是接轨的这很重要。就好比我已经会用中文了,大家也都用中文交流,我就不会去学世界语,因为我足够交流,而且我学了世界语也没有特别多的机会和别人交流,虽然它比我现在用的语言科学。